Sunday, January 09, 2005

 
故鄉午夜的星空
"Midnight Sky in My Hometown"
[written by Yap Gan-Bang]
葉彥邦
[Webposted by Cherry Wang, Masters Degree student at CCU, Department of Taiwanese Literature]


農曆過年前,經數度的E-mail聯繫始約妥茶敘ㄧ事,2月7日回到故鄉的兄長家之後,幾乎每天以電話語音留言,卻始終等不到回音。好不容易,大年初二(2005年2月10日)深夜11點半,才得以跟在嘉義市文化路與光彩街口一隅擺攤叫賣自己作品的舊識 Dan Bloom 君,就近在其擺攤位置斜對面的嘉義郵局前露天的壽司攤上坐定而促膝長談。

他一罐啤酒,一碗鍋燒拉麵及ㄧ盒中華冷凍豆腐,我一杯溫奶茶外加一小包「土豆」(花生米)。我倆從我正拿在手上的《日本近代第一豪傑─坂本龍馬》(司馬遼太郎著,世界翻譯中譯,萬象圖書公司於2001年出版)一書聊起,談到明治維新、武士道、二二八大屠殺、白色恐怖、戒嚴等過往,也論及李登輝、李敏勇、謝志偉、江春男、陳水扁、呂秀蓮、艾琳達(Linda Gail Arrigo)、施明德、謝長廷、《新臺灣周刊》、《Taiwan News財經文化周刊》、《臺灣日報》、《自由時報》、《Taipei Times》等等的人與事,以及他在日本的生活體驗。來自美國波士頓的他,儘管認識的中文漢字沒幾個,但對於生活週遭的了解,對於腳下這塊土地用情之深,較諸我這位自認是道道地地的嘉義囝仔,絲毫不遜色。

深聊之後,始知,總是笑臉迎人的Dan Bloom桑,並不會接聽手機語音留言(難怪那幾天老是等不到他回我的電話),住處也無個人電腦設備,每當需要上網發稿或通訊時,都是借用坐上一整天只需花費一百塊新臺幣的網咖。一位年齡相仿,來自比臺灣更進步的美國社會且擁有豐富的人生閱歷的大男生,卻心甘情願地擠身在我心愛的家鄉小鎮,一步一腳印地過著平淡而近乎清苦的生活!

在寒風冷冽的街頭站上四、五個小時,只要能遇上一、兩位肯與他交談乃至交換臺灣經驗的來往行人,就算口袋並無進帳,他也覺得當晚已經充滿收穫而不虛此行了。每本定價近乎二百元的心血結晶,一律只賣一百元,即使倒貼自己的吃飯錢也甘之如飴,為了只想與民眾分享他愛臺灣的心得,期盼能喚醒更多人來認同臺灣確實已是一個民主、自由又充滿活力跟人情味的獨立國度!
然而,然而,這位金髮藍眼的「嘉義local歐吉桑」當晚所念茲在茲的,卻始終圍繞在如何能讓更多人,無論是臺灣人還是歐美人士,認知到在過去的白色恐怖歲月裡,臺灣也發生過類似《安妮的日記》(The Diary of Anne Frank) 的真人實事─「風中的哭泣」,已故政治犯施儒珍自囚十八年的感人事蹟!

聞名全球的「安妮日記」,是描述二次大戰期間,一戶猶太人家為逃逸德國納粹份子的滅絕種族大屠殺,全家躲藏於自家閣樓多年 (1942-1944) 的故事,聞之者無不動容。2004年7月19日,臺視的「謝志偉嗆聲」節目也播出一集鮮為人知的臺灣版「安妮的日記」(註:即「風中的哭泣」,該節目由陳銘城總策劃)。訴說在那充滿肅殺氛圍的 1950年代,因不滿中國國民黨政權的腐敗與凌虐臺灣人民,正義感跟行動力兼具的新竹鄉親施儒珍乃起來反抗而遭到該統治當局通緝。

施君為了逃避緝捕與不想牽累親友,乃躲進胞弟家中柴房壁內夾層,過著不見天日的自囚歲月長達十八年,最後,竟因黃疸病發不敢就醫含恨而終。當Dan Bloom偶然間從媒體得知臺灣近代史上也有類似的慘劇發生時,他也感動到泣不成聲,不僅用英文寫下〈The Hiding Place〉一首詩,還立誓要將此故事書寫成冊或拍成電影向世人控訴中國國民黨的不義和卑劣!但是,充滿赤子熱情的他隨即碰上了難以克服的現實障礙─更多且詳細的資料來源,以及願意協助出版的單位何在呢?

都已經是21世紀,一個標榜以人權、自由、民主為普世價值的時代了,難道上個世紀初,深為當年總督府「二頭兮」──民政長官後藤新平(1857-1929)所洞悉,並據以定出「治臺三策」的臺灣人性格特質(1.怕死、2.愛錢、3.愛面子),又要死灰復燃了嗎?

席間,筆者還問到他為何稱《流浪到嘉義》這本書是DIY?他善解人意卻也無奈地表示,所接觸過的出版社都不看好他的作品(會有市場)而禮貌地「婉拒」。別無選擇的狀況下,他只好自印自賣啦!了解他的困境之後,我建議他何妨洽詢一下前衛出版社、玉山社、望春風文化事業公司、春暉出版社、南天書局、本土文化事業公司、第一出版社、一橋出版社、晨星出版公司、真平企業公司等比較具有臺灣意識跟在地感情的書商有無出版意願。我答應他過完年假北上後,一定要幫他查出該等出版社的聯絡資料。

更重要的是,想藉此機會呼籲有能力幫助Dan Bloom完成此一心願的國人同胞,當時代需要您的時候,能夠勇敢而果決地站出來,主動跟他連絡(E-mail:danbloom@gmail.com)吧。讓有心也付諸行動當「臺灣人」的Dan Bloom知道:
他並不孤單,成千上萬的臺灣人民珍惜他也視他如同自己的手足,更願意與他並肩來捍衛我們共同家園的臺灣。

筆者懷著歉疚和感恩的心情對這位髮膚、長相跟東方人迥異的「嘉義市鄉親」說:"My dear friend, I owe you much. Your amazing books not only share your wonderful experiences in Taiwan with people , but also teach me a lot of which I did not know or ignored about my hometown and my motherland."

午夜1點30分左右,文化路兩旁的攤販早已紛紛打烊至幾乎快撤離光了。這時,我們才不捨地互道珍重並相約等我的博士論文完成後再歡聚。臨別前,筆者又想起,趕緊向他強調:"Please, Dan Bloom, never again say to me,”''Bang, Chiayi, YOUR hometown''.”Instead, you should say”''Bang, Chiayi, OUR hometown'',”and know that Chiayi is your hometown too, Dan Bloom!.對於一般人仍慣用的「阿啄仔」(Big Nose Foreigner, ''Atoah'')、「老外」等字眼,稱呼來自歐美而以行動表明要定居嘉義市者一事,深不以為然的他,頓時語塞,停了一下子才回過神來。略為激動地對我說:''Bang, no one in Chiayi ever said it that way to me before. THANKS for including me as a member of the Chiayi community!''

我察覺到他眼眸中泛著淚光,同時,也感受到自己眼眶內的濕熱。

想起日本幕府末年風起雲湧的時代,反思臺灣的生存和發展,仰望故鄉澄明的星空,我的內心為何依舊充滿著困惑和不安?(作者為北社社員)

(copyright) 2005/2006, YAP GAN-BANG

This page is powered by Blogger. Isn't yours?